井上伦宏是个温和的人,在一般情况下。
当他变得冷厉时,往往是有人对雪乃动了歪脑筋。
现在就是这样的情况。游戏部二人故意在第一局输掉,自作主张地脱了衣服,表示输牌的人也要脱衣服。
那么其余玩家在输了以后也得脱,否则就不公平。这种诡辩恰好无视了其余两组都有女生的局面。
“真、真敢说啊,输得时候可别哭鼻子,男生哭鼻子很矬的。”秦野被伦宏的态度吓到了,仍逞强道。
“这种看运气的游戏,真有人能一直不输吗?”相原摩拳擦掌,认真起来。
由比滨慌了,“为什么我们要陪你们玩这种无聊的游戏?小雪,我们回去吧!”
“是吗?我倒无所谓,对决有风险是肯定的,不过我相信伦宏。”
“诶诶诶?!”
由比滨对于雪乃的所散发出的自信和对伦宏的坚定信任,彻底慌了神。
她知道伦宏和雪乃很厉害,但不觉得他们能稳赢。
就算他俩赢了,自己和八幡如果牌剩的多,还是得脱衣服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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游戏部的二人从第二局开始,采取了各类令人眼花缭乱的策略。
秦野不惧风险,喜欢大胆地递出三张牌。
相原经常利用特殊牌的效果,稳定地减少手牌数量。
他们每一轮出牌都会更换策略,要的就是让侍奉部的两组人猜不到自己的下一步走向。事实也正如他们预期的一样,手牌剩下了两张。
由比滨手上也还有2张,雪乃手上又是4张。
思前想后,由比滨打出了最后的王牌黑桃3,“这、这张吧。”
这样手牌还剩一张,轮到雪乃了。
由比滨有些抱歉地看着雪乃,她不想脱衣服,所以决定自保。伦宏怎么会看不穿这点呢,他已经做好了策略,要的就是由比滨这边剩的比游戏部的人少。
因为,雪乃手上的牌,又是四张一样花色的。
“不可能,怎么连着两次最后都是一样的花色!!”秦野大吼。
相原也紧接着发难,“作弊,你们一定作弊了!!”
“作弊?那种手段没有必要。”伦宏冷笑,“我们用了四副牌,你以为我为什么会这么要求?”
“?!”二人大惊失色。
伦宏能记牌。
若只是一副牌,他二人也不在话下。可现在有4副牌,每组手里都分到了72张牌,极为混乱,根本不容易完全记下。
“我能一般情况下记8副牌,有必要的时候能记得更多。四副牌当然不在话下。”伦宏说这话的时候正把玩自己的手指,语气如同拉家常。
这刹那,秦野和相原终于意识到自己和对方实力上的悬殊。
然后两个人脱下了上衣。
第三局时,两个人的行动已经变得失魂落魄起来,出牌完全没有章法可言,看得出他们已经无心继续进行这样一场毫无胜算可言的游戏较量了。
他们又脱下了长裤。
就和伦宏一开始跟雪乃承诺过的一样,碾压对面,让那两个人输得只剩下内裤。
侍奉部的四人在游戏结束,起身要离开的时候,秦野和相原都面带自责对柴木座进行道歉。能够如约履行赌注,说明这两人还有底线可言。
柴木座早已经因为对局的夸张陷入了石化,没有任何反应,包括伦宏他们离开时也是。
走出游戏社,雪乃做了个深呼吸。她虽然说过相信伦宏,却还是因为这繁复的对局紧张着,手里的牌太多,快速记忆十分费神。
现在她终于松了口气,疲劳感袭来,忍不住想要打个哈欠,伦宏则适时地靠过来帮她揉了揉肩膀,“辛苦了,雪乃。”
八幡扭动僵硬的脖子,发出清脆地声响,由比滨则眯上眼伸了个大大的懒腰,完全没有注意到那两人的举动。
等她伸完懒腰,伦宏早已松开了手。
“啊哈,说实在的,我真是下了一跳呢,井上记忆力这么好,我要是有你一半的记忆力,考试成绩就会提高好多了也说不定。”由比滨开心地说。
八幡哼哼了一句,“不,你就算和他一样记忆力好也没用,因为你是个笨蛋。”
“才没有呢,小企你才是个笨蛋。”由比滨吐舌,做了个鬼脸。
雪乃看到由比滨已经彻底放松下来,露出温柔的笑,“哪怕由比滨同学真的是笨蛋也没关系……有由比滨这样的女生在,会轻松很多……”
走廊里很合时宜地吹起了一阵凉风,窗外夕阳照在雪乃脸上,将她泛起潮红的脸颊映得更红了。由比滨呆呆地看着说出这些话的雪乃,欣喜起来。她眼眶湿润,一把搂住了雪乃的胳膊。
“嗯……好!”
雪乃小声嘟哝着“好热好热”,却没有抽开胳膊,保持着这个姿势。
对于眼前的一切,伦宏只是轻声庆贺:“真是太好了,雪乃。”
当然,声音只有他自己听得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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回到侍奉部活动室的时候,夕阳已经西沉,东方的天空染上淡淡的蓝色,夜幕即将落下。
“不过……怎么办才好呢……亏我和伦宏还一起去烤了蛋糕。”
“的确,时间已经差不多了,切个蛋糕再吃两口,放学时间就到了吧。”
雪乃和伦宏都觉得有点可惜。
“蛋糕?什么蛋糕?难道是要庆祝你们交往?!”由比滨歪着脑袋猜想。
“不是……啊,我忘了说,今天把你找来活动室是因为想给你庆祝生日。”雪乃苦恼地解释。
“咦?”
“雪乃她对于和你的相识一直心怀感激。而你又缺席这么阵子,她想着要给你加油打气啦……”伦宏坦言,雪乃则羞涩地低下了头。
她小声地清了清嗓子,刚想再说点什么,由比滨已经飞扑到了身上。
“小雪记得我的生日啊!”
她多少还是不习惯被这样黏着,拉开了由比滨,“可惜今天时间不够了。”
由比滨反抗了几下,忽然灵光一闪,要拍手,雪乃才得以脱身。
“那我们去外边吧?去外边庆祝!”由比滨兴奋地提议。
“可是去外面……”雪乃迟疑。
伦宏这时候取出手机,“我来预约吧,由比滨是雪乃重要的朋友,我知道哪里比较适合庆祝生日,不过今日已晚,明天可好?”
“诶?好是好,可你们已经做了蛋糕。”盛情之下,由比滨也腼腆起来。
“不止蛋糕……”
“难、难道还有礼物。”由比滨双眸熠熠生辉,好不容易获得了自由的雪乃,又不得不提防被扑。
伦宏看到雪乃的窘迫,如一抹油彩落在画布上般出现在雪乃身边,“我和雪乃都有为你准备来着,当然了,不止我俩……”
他的眼睛看向八幡,由比滨也随着他将视线落在了八幡身上。
她的脸上露出了为难又复杂的神色,“啊哈哈,我没想到小企也会给我准备礼物,怎么说好啊……我们这阵子的关系……有点尴尬。”
和由比滨对上了视线后,八幡和她都急忙望向别处。
八幡确实准备了礼物,周末买的。关于这一点,伦宏在周末晚上亲自打电话确认过。
对于伦宏这种八婆心态他很不理解,不明白他为什么总是想着要推自己和由比滨一把。
比企谷八幡从书包里取出一个小包,若无其事地递给由比滨。
“我考虑了一下,该怎么说呢……让过去的事情一笔勾销如何?我救了你的小狗,还有你念念不忘的事情,全当做没有发生过。”
甫一开口就是如此决绝的台词,伦宏嘴唇翕动,想要阻止八幡继续往下说,却被雪乃拦住了。
她用眼神示意伦宏不要干涉,这是他们两个人的事情。
“你本来就没有理由过意不去。我虽然受伤了,但对方的保险公司全额赔付,律师和司机也都有来道歉,所以从一开始你就不必感到愧疚。
“而且我从一开始就不是因为你才帮忙的。
“我不是对某个人施恩,你也没有必要向我报恩。还有……你之前对我的关心,我也无以为报,所以就想用这个扯平。从今往后你不需要再关心我,让这件事画上句点吧。”
他每说一句,由比滨的眼神就越悲伤,到最后她垂下了头,长长地额发遮掩了表情,只能看到抿得紧紧的嘴角。
或许是有什么想要说,她张开嘴,想要说话。
旁边的另一个声音打断了她,却没有对着她和八幡,而是在和雪乃说话。
“雪乃,我最近在读一本中文小说,名字叫《上海堡垒》。”他似乎想和雪乃讨论书的事情。
伦宏没由来的问话,让雪乃一愣,“为什么说这个?”
“书上说啊,人一生可以遇到两万个适合跟自己在一起的人。”伦宏伸手捻着头发,说道。
“两万人?!”由比滨被他的话题吸引了,八幡也一样。
“其实这个数字一点也不多,对吗?世界上有70亿人,适合的只有两万人。许多人终其一生也遇不到一个。哪怕只遇到一个,都会发疯似的爱上那个人。我很幸运,遇到了雪乃。喜欢这种事情,是没有办法的,军事法庭都挡不住。上帝的归上帝,撒旦的归撒旦,人会喜欢上谁自己也无法预料。”
雪乃这一刻明白,他不是想和自己讨论这本书,是想告诉自己,他有多喜欢自己,所以才会去借书中的话说出来。
当然,也是要说给那厢的两个人听。
她不知道该如何去回答,有时候伦宏说出来的喜欢,让她觉得很沉重,她可以这么占有着这个少年的心吗?
她不知道,少年也没有要求她立刻回答。
而由比滨结衣,已经得到了答案。
“谢谢你,井上伦宏同学。你和小雪的事情给了我一个答案,一个我该如何去做的答案。”她向伦宏浅浅地鞠了个躬。
比企谷八幡神色复杂,他那样子决绝地对由比滨说,是因为自己受够了自作多情的期待,然后又一次失望。
他从一开始就不想去怀抱希望和期待,以后也不会。
可伦宏就这么说了,偏偏又不是说给他听。
伦宏只是看着他俩,觉得自己心里也很难过,他害怕自己有一天也会离雪乃越来越远,然后结束。所以要说出来,当着雪乃的面,在一切都还美好的时候。
比企谷八幡很想和伦宏说声谢谢,两个男生有着不同的过去,对于感情地理解也各不相同。可是他把自己当作朋友,总希望能在自己畏缩不前时推一把,让他勇敢一点,就像井上伦宏这个人做的那样。
少年说得没错,人一生能遇到几个适合的人呢?又有几个人会不顾一切的喜欢自己?他自信伤痕累累让自己百毒不侵,可那么简单的话语,为什么就戳得自己心口那么痛呢?
这并不意味着比企谷八幡这个人会在这里接受由比滨结衣的心意,他仍旧害怕着“喜欢”这件事。
井上伦宏已经说完了此刻想说的话,无论是对雪乃,还是对由比滨结衣和比企谷八幡。
接下来需要把空间留给他们,于是他拉着雪之下雪乃走出了活动室,带着两人份的书包。
“我们先走了。”这是他留下的最后一句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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校门口。
“结果你还是开口了,我明明已经阻止了你的。”雪乃眯着眼睛。
“我只是想尽可能替你偿还一点,对他们俩。”伦宏目视前方,“就如当初入学时说的一样,我是旁观者。”
“所以你知道我在车上。”
“是之后和你姐姐确认的,在那天放学后的会面时。”伦宏扭过头看她,“你一直对他们抱持罪恶感,下意识地想要拉开距离。你在害怕有一天他们知道那场意外的一切。”
雪乃的抱住了自己的手臂,她动摇了。
“很抱歉就这么闯进了你的心里,触碰你的心境。”伦宏仰望基本上暗下来的天空,紫色的眼眸映着夜色,藏起了情绪。
“不,我很感谢你的存在。感谢你你这么努力地来试着理解雪之下雪乃这个人。”
她抬起头,脸上的阴霾已经散尽。
伦宏在心里默默地祈愿,为了自己和雪乃,也为了那两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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